钟伟健,我的好友,是一名虔诚的“大法”弟子。去年八月一天傍晚,他急匆匆挂来电话:“不慎在制作一宣传品木牌时,被电钻伤及手部”,还说:“我得先去问问本区那个能往高层次带的功法高手简某某,怎么办?”等等。
我不放心,三天后便往访,见钟神态安详,坐卧在床榻上,他的伤口长长而屈屈,周围已略显红肿。随后钟说,简某已叮嘱他,“你这伤病是前世造孽太深、黑色物资积累太多,所造成的‘病业’,要通过‘忍苦消业’的方式去还‘业债’,切莫效法世俗那样去求医问药。”
我有一个医道颇深的朋友,便赶去向他咨询,他没等我话讲完就不加思索地催促:“快叫钟去求医,看来必须争分夺秒地早去注射破伤风抗毒素,若是错过了时机,让毒素侵入了神经,就没救了。”
我反复犹豫,举棋不定,知道钟对“大法”十分虔诚,平时为弘扬“大法”干些小差使,联络人也从不马虎,这次也是因制作“大法”宣传品而伤,特别是他把简某某的话当作是师傅“法身”的传旨;而且我也忽而记起了《转法轮》中的一段话:“有的人以为给人治病、祛病是做好事,依我看,都没有真正把病治好,却是把病转移了,或者转化了,并没有给他拿下去”,看来,劝钟去打免疫针,非但他绝不肯,或许反而是帮倒忙,阻碍他真正的“圆道”“上天国”,使不得。
再隔一周多,我又去钟处,只见他此刻已全身肌肉僵直,还间断地发作痉挛,面肌痉挛致面容呈“苦笑状”,神志却清醒,一双手死命地抓住我摇曳。他这是对求生的强烈企盼,对死亡的无限恐惧,还是对讳医忌药的窃自懊悔,苦中有笑、笑中带苦是感激我的多次探望、还是埋怨我见死不救、无动于衷。他一边在苦痛、死亡边缘挣扎,一边还在检讨自己的“心性”,做得可谓“忍”到家了。因为不能说、不敢说、不便说、或者根本不知道说什么,四目对视,无言以说,就这样谙然诀别。
走后我又急着去找那医生,他没听完我话便气愤地直嚷嚷起来:“天哪!‘苦笑面容’是面肌痉挛造成的、破伤风时的标志性招牌,从目前医学水平,钟他死定了”,接着又说:“外伤特别是污秽的,一定要立刻注射破伤风抗毒素,这是在救命呀!这平常人都懂的常识,何况简某听说是高学历的文化人,一哄、二骗、三逼,使善良的钟拒医求药,死路一条,他妈的你那个简某真不是什么东西,狗屎不如,还说是在往高层次带,不是故意才怪!”,又说:“既不许病人求医,还不让医生治病,世界上哪里有这种标榜能‘救世度人’的‘大法’!?从来不管是佛教、道教、耶稣教,都要求信徒普济众生、施医行善,可你的师傅却说‘你翻翻那个《大藏经》里也没有给常人治病是普度众生?根本没有’真正是造谣惑众,简直不是人的‘大法’,是软刀子杀人的邪教、魔教!”最后他还责备我是十足的“帮凶”,“不知被什么妖魔鬼怪迷住了心窍”。可我直感无奈和无辜,“大法弟子”怎敢违反‘大法’和师傅呢!”我默然低头自语:
“也许事情还没到必死这一步,因为那无所不能、无处不在的师傅‘法身’定会监护和拯救钟的”
可是,我们所祈盼的“法身”却始终没有现身(也许它根本并不存在),几天后的下午三点钟,只有五十岁钟的生命,便这样永远离开了这世俗的尘土。我因为怕再看到钟的“苦笑脸”,不敢去停尸场送他走。而简某倒是去了,还说:“钟认真遵守大师所说的‘真修弟子没有病、无需治疗’的法理,失却的是充满‘业力’的臭皮囊,得到的是净化了的‘心性’,是好样的,值得!”
听说,简后来又变了调,传话出来:“难道你钟伟健练了几天‘功’,读了几页‘书’,就是‘大法弟子’了?没门。”
就这样手辣心狠地砰然关上了钟梦寐以求的“天国”大门。钟伟健他死得好惨、好苦、好怨呀!
钟死后已经八个月,每当我白天阖上眼、夜里睡梦中,钟的“苦笑面”总是频频显现:从小到大,从远逼近,只是眼球越发的大、越发的圆、越发的凸。
在这一悲剧中有关的你、我、他,孰是孰非、孰善孰恶、孰喜孰悲?谁能为我细解析!?细解析!?!? |